灵石主人

来生懒作春时树,半在寒云半入土。

【玄黄三乘】支离(3)


(十二)

天迹收到一个包裹,一个细长的柱状,从穿绿衣裳的邮差手里接过来。

里面是一把金伞,伞面上斑斑驳驳地洒着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色,在金色的背景上就像怵目的太阳黑子,爆炸迸裂,灼伤人眼。

还夹着一封信,熟悉的字体,一如既往地简短。

“玉公子:见字如晤。我在永夜剧场,昨夜观赏新剧,核桃排价格未变,分量日渐单薄,波多黎各葡萄酒美不胜收。一切安好。”

大事不妙,天迹读完信业已了然大半。不只是因为带血的金伞,因为永夜剧场的名号,还因为信的结尾少了五个字:“问候十七郎。”

非常君给玉公子写的第一封信,是从京城的北边寄到南边。那时候大清国还在,海棠花迎着三月春光在院子里落下一场粉雪。非常君每天闲得五脊六兽,想方设法就琢磨着怎么能从玉公子手里多骗些墨宝过来。想来想去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非礼之事玉公子是断然干不出来的。于是乎就提笔往信纸上写一些闲话,包了信皮寄出去,嬉皮笑脸地骗回来玉公子一封不情不愿的回信。他咬着笔头不知道写什么好,那时候三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连家长里短都懒得落在纸上。写完了“玉公子:见字如晤”,就直接想叮咣五四赶紧结尾。凑凑合合写了些近日来的吃喝玩乐,“保定驴肉逊于河间一成,至于邯郸又更逊;同春班戏台子次于昆山腔;奶油炸糕琉璃厂的胜过珠市口的。一切安好。”想了想既然是闲话干脆闲个周全,提笔蘸了墨又写上了“问候十七郎”。那时候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信寄到城南的大院子是个太阳晃眼的中午,十七郎眼睛眯成一条缝凑过去看着玉公子把信纸展开。读来读去读得鼻子里哼了一声,提了这么多好玩意,实惠的一口也没给我们带,光是读信就饿成狗。他转过身去厨房里拿刚冰好的山楂露,一个小盏两个勺子一人挖一口,酸甜送进嘴里舒展了眉头,还不忘嗔怪一句:这个非常君。

此后的二十年间,悲欢离合。非常君给玉逍遥写了多少信,难以量度。那些信有些寄到了玉逍遥手里,有些在战乱里无处可寻,有些在运输的路上就遭遇焚毁,有些因为颠沛流离而难以留存。剩下的仍然是厚厚一沓子,厚到一个木匣装不下,天迹又单独买了一个大衣柜似的东西来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饮食起居的小事,小事说了二十年,年年说月月说,说成了一辈子里头不得不长久惦记着的一件大事。

“玉公子:见字如晤。我在天津,不日可至南京。包子徒有虚名,麻花腻口,唯有煎饼当真妙极,切要嘱咐老板娘多加一个鸡蛋。为你们带糖来。一切安好。问候十七郎。”

“玉公子:见字如晤。我在沈阳,晚秋宜吃黏豆包。疾风知劲草,诚非虚言。高粱米饭艰涩茬口,权作人间遭遇罢。一切安好。问候十七郎。”

“玉公子:见字如晤。我在广州,奉家中之命出去避些日子。粤菜别致,着实想与君同享。豉油鸡与叉烧为个中佼佼,名号油腻,实则清甜爽口。不便携带,则期改日同游罢!一切安好。问候十七郎。”

“玉公子:见字如晤。近日轰炸频仍,信至君未?我在重庆,一隅藏身只有自得其乐,火锅涮菜丰腴无匹,麻辣动情处忆起当初风发意气,慨叹慨叹!珍重,一切安好。问候十七郎。”

……

“玉公子:见字如晤。我新置了宅院,取名明月不归沉。街转角就有奶油炸糕和现磨大圣果,人生得此夫复何求!你何日归来,我已期待重逢了。一切安好。问候十七郎。”

“玉公子:见字如晤。我在永夜剧场,昨夜观赏新剧,核桃排价格未变,分量日渐单薄,波多黎各葡萄酒美不胜收。一切安好。”

这是最后一封信,少了结尾的五个字。

其实自从1912年南京的雨夜,玉公子和十七郎就各自挥别。除却最开始的几年以外,非常君来信所写的“问候十七郎”五个字都是虚妄的空谈。非常君身上有着一种出世的气质,其实玉逍遥也有,只不过他当了天迹之后行囊沉重,那种出世的气质就日益消散。而非常君一向不变,一如魏晋文人采菊东篱而种豆南山。魏晋文人最尚空谈,“问候十七郎”不过是他数百万计虚空美梦之中的一个。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愿意看见游仙好梦竹冷松寒,愿意看见人间和乐盛世甘霖,愿意兄友弟恭,愿意夫妻团圆,愿意和年少时候结识的挚友从未分开过,随时想起来了,打上一块热腾腾的枣泥糕,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口中嘶着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南城推开门,就能调侃着嬉闹着拌起嘴来。

他愿意留住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于是就保留了“问候十七郎”的习惯,久而久之,自欺欺人的谎话就成了真。

而最后一封信,没有这句问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此时此刻和十七郎在一起。

他最喜欢的金伞上沾着血,昨天在永夜剧场这个地冥的大本营里“看了戏”,此时此刻与地冥同在一处,还寄了信来给他,说自己“一切安好”。天迹将信封紧紧地攥在手里,心中重重地一沉。

 

(十三)

地冥在剧场里坐着,秘密的情【】报写在纸牌的夹层里。他用弹琴的手指挑开,读完又用指肚压紧,然后将那些纸牌放在指尖转动,狠狠地吐出一口烟雾。

穿小丑装的打工仔进来汇报:“冥冥之神,人觉……人觉开始咳血。”

地冥不为所动,仿佛是没听见一般。下一秒钟,他手中的牌一松,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地冥又回到牢里看他。这回他的伙食变得好了起来,每顿饭都有佐餐的红酒,有的来自澳洲庄园,有的来自法国,有的来自意大利有的来自西班牙。他精确地给这些酒点评,语气温柔惬意,而咳出来的血捂在帕子上斑斑驳驳,喝进去多少殷红的酒液,都弥补不了他呕出来的殷红,阻止不了他日趋孱弱。

地冥远远地抱着胳膊看着他。第一次他咳血被发现,是跟看守他的黑制服聊着天,猝不及防一口血溅到了手边的金伞上。在那之前胸口已经开始闷痛,在每天的下午会有几个时辰发起低烧。黑制服吓得魂不守舍好像责任在自己没有把这金贵的犯人守好,他双腿发软拿起金伞就跑去向地冥的手下汇报,紧张程度不像是看着犯人倒像是受命看护着地冥的一位贵客。地冥拿到金伞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递了话来,说我要把这伞寄给天迹,去问问非常君有什么话一并说么?

人觉写了信交给黑制服。然后紧张地嘱咐一句,把伞洗干净再送,劳驾劳驾。这个请求辗转到了地冥耳朵里,地冥没有理睬。

觉君八成是得了肺痨。地冥听见这么一句,咣当把电话撂下又一挥手扫到地上。电话那头瘦骨嶙峋的老中医听见一阵叮了咣啷然后就是滴滴滴的断线,吓出一后背的冷汗直担心自己脑袋不保。肺痨是没救的绝症,一天一天地咳下去,然后慢慢地等死。人觉才四十多岁啊,地冥心里想着,天迹怎么还没到,邮差靠不靠谱,那把伞不如让自己手下的人亲自去送,快呀,快来不及了——他耳朵里开始出现虚幻的噪音,尖锐而充满节奏,就像当年在保定时候火车催促他们返程时候的轰鸣,嘀——轰隆轰隆。他们拖着行李喘着粗气,紧赶慢赶跑上车,大汗淋漓地搂着彼此的肩膀相视大笑。

当年赶得及了,这会儿还赶得及么?

天迹连夜坐了火车从上海往京城来。战火连天,稳定的火车线也是朝不保夕,拥挤在车上的人群一如惊弓之鸟,从一处迁移到另一处,拣尽寒枝而惶惶不栖。那些年天迹的处境颇有些艰难,十多年前云海仙门毁于地冥麾下爪牙,报社里的同事做了鸟兽散。与他颇为交好的君奉天辗转去了香港大学,不再抛头露面而转向科研,年纪小他七八岁的上海本地人默云徽好歹在浦西弄堂里有间老房子,天迹就借他的地方栖脚。他带着不多的盘缠往京城去,睡了一觉窗外的绿色淡一淡,再睡一觉又淡一淡,直到从南方到北方葱郁的灌木变成华北平原嶙峋而孤单的老树,天迹便急匆匆地下了车,檐帽一遮就往永夜剧场赶。

而造化弄人,就在他推开永夜剧场大门的那一刻,提前布置在永夜剧场的炸弹响起,烟光伴随着轰鸣将人吞没,庞然而绝望,所有赴命运之约的棋子无一幸免。

 

(十四)

天迹在医院里醒过来,身上包着纱布好像一个木乃伊,胳膊和颈子都被石膏固定,腿倒是勉强能走动,就是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他喊住护士,问人觉和地冥在哪里,护士也忙得焦头烂额不耐烦的摇摇头说人觉是谁地冥是谁?他就顿了顿,说非常君在哪里,无神论在哪里?

护士往左边随手一指,非常君在最那边的重症病房你不能去那地方不让人探望。无神论,没听说过,没收治这个人。

天迹便一瘸一拐地往走廊尽头走,走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现在也没法见到人觉,于是停下步子茫然地转了一圈不知应该往哪里去。他想要不然就到医院外头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能买来预备着,等到人觉醒了就去给他送一块点心,他甚至想到这里都想到了他脸上有可能浮现出来的欣喜的笑意,那笑意比天下所有让人垂涎的美食都更加甜美。然后他摸了摸身上早就没有一分余钱——也许是丢在火车上也许是晕倒之后被人摸走也许是换下带血的外衣时候落在口袋里,总之没有。一块点心也买不成,知交半零落咫尺天涯远——天地这样大,此时此刻却找不到方寸的安宁给他稍作容身。

而一墙之隔,地冥站在医院的门外,踟蹰着留下满地烟头,对着炽烈的阳关眯起了眼睛。

他想着三天之前发生的事。爆炸过去了三日,天迹就昏迷了三日,人觉要昏迷更长的日子。而他自己虽然清醒而幸免于难,然而其实究竟昏昧了多久,实在是想也想不清楚。

中统的高层办事不力露出破绽,上头放下话来要壁虎断尾。整个江南大本营备受波及,接连安排了几场大爆炸将下属的分部直接彻底清洗。地冥的小组在上海,他父亲的府邸在南京,连带着他培养的两个义子邪说和离凡在扬州的据点也遭殃,难逃此劫。而父亲拍了电报过来,说你的小组是我安排人炸的,不得已的时候你要懂得断舍离。送你去英国读书好不好,不要怪我,毕竟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地冥咬紧了牙关,沉默着撕碎了那一封电报。他的下属在爆炸中全部丧生,看守人觉的那个憨厚的黑制服也不能幸免。永夜剧场成为废墟,所有完成的未完成的剧本一股脑的殉葬做了火捻子。地窖里贮藏的红酒让爆炸后燃烧的火焰愈发炽烈,剧本里那么多人物那么多帷幕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恸哭和慷慨激昂的咏叹,一起勾肩搭背被送到了黄泉绝路上。他的作品尚未出生就死,他也死——从十七郎蜕变成为无神论是一次重生,人一辈子没那么幸运,他还能重生几次?

地冥辗转动用私人关系将天迹和人觉送进租界的医院,一口流利的英文让他和西洋来的主治医师沟通无碍。安排妥当之后他走到医院门口开始抽烟,也不知道天迹有没有醒来,还会不会醒来,他在呛人的烟雾里试图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过往——漆黑一片,无法剖析,在沉默的绝望中伸手不见五指。

 

(十五)

人觉脱离危险,是小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天迹的胳膊刚拆了绷带,试图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复健,却抬不过自己的胸口。地冥听闻了消息往监护室去,来到门口看见天迹已经在病床边坐着。床头柜上搁着水果,是卖假药的品愁惶跟刚退伍回来的大漠苍鹰听了消息急急忙忙一块凑钱买的。人觉斜倚在床上,还是一味地咳,用金色的帕子捂在嘴上,那帕子和他金色的伞面一样,斑斑驳驳新的血迹覆盖了旧的血迹。

病房里少说有十来个人,患了各种各样的病,有些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有些半睡半醒试图逃离肉体上无可逃避的痛苦。人觉精神最好,连咳嗽的声音都有力气,许是劫后重生终究让人欢喜,许是和老朋友重逢实在难掩心里的澎湃,更许是骨子里就是乐天派知道苦中作乐,咳呀,没日没夜地咳,可还是伸手跟长得最好看的护士讨好吃的,哪怕讨来半碗没油没盐的鸡蛋汤,也要滋滋响亮地喝完,然后毫不吝啬自己声情并茂的夸奖。

他润了润嗓子,居然咿呀呀地唱起戏来。唱的是《过零丁洋》,曲子是当年十七郎随手给谱的,经过玉逍遥小小的修改。“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呀,身世浮沉——”

四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他略显沙哑的嗓音,像秋风凄凉地扫着落叶。突然他停下来,用帕子猛地捂在嘴上,片刻拿开,帕子上一块慑人的血迹。

“觉君,觉君你怎样了!”有人原本围上来听着,便伸手要扶。

人觉无奈地笑着,推开他的手示意自己无碍。接着又用被血染过的嗓子哑哑地唱完了“雨打萍”三个字。“我唱的不行啊,”他说,“你们是无福听见……我唱的比他们两个差远了。”

没有人知道如何才能安慰这个人。沉默良久,病房里响起陌生人幽幽的声音,“觉君,咱们无福得见的事情,还差这一件么?”

天迹叹息起来。人觉拿起一个香瓜脆生生地咬下去,嘴里塞着满满地开始劝他和地冥和解。“想当年”三个字是一个阀门,只要一拧开了那就滔滔不绝。说来说去天迹的话匣子也打开,两个人叙说昔年往事忘记了悲伤竟然互相拍着肩膀大笑起来。人觉就趁机撺掇说重归于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你们两个人是我见过最珍贵的宝珠,本不该属于人间的,也许……也许该属于天地,造化钟神秀,对对对,你们应该是天地造化孕生的珍宝。

天迹却说,珍宝不珍宝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少了你从中间做联结,再好的珠子那也是要散的。

人觉皱起眉来,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乎?

天迹却轻轻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哈,山河破碎风飘絮,山河都破碎了,蕴藏在其中的珠玉,还有什么不破碎的道理呢?

听到这里地冥才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像一只蹑手蹑脚的黑猫。人说黑猫带来厄运,往往未必不是先遭遇了厄运的人拉来无辜的黑猫背锅。地冥没有和他们两个打招呼,拎来一个板凳背对着人觉和天迹坐在了离床边一丈远。人觉笑出声来,噗,十七郎,你可没敲门,这次要换我责怪你了,没有酒,你就自罚三杯白开水吧!

地冥沉默着,仍然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

人觉咳了一会儿,缓过来就赶紧接着说,太好了,太好了,只可惜啊,只可惜我时日无多了,没法多享受一段与你们重逢的日子。他话里带着悲伤,语气却欣然不已,仿佛永远是个顽童,在不谙世事里自顾自地快乐。

天迹用抬不起来的手臂断断续续地给他顺背,看他咳得难受实在不忍。地冥终于开口,还是用胳膊肘拄在膝盖上驼背坐着:“有什么可惜的?十七郎死在南京的雨里,玉逍遥死在传递文件的火车上,只有你非常君一直活到了现在——比我们多活了二十年,你有什么可惜的?”

人觉和天迹面面相觑,天迹的鬓发已经开始变白,夹在纯黑色的发丝里尤其扎眼。人觉打量着地冥桀骜又执拗的背影和天迹逐渐泛白的鬓发,突然展开眉眼,笑了起来。

                     

(尾声)

人觉非常君没撑过那年的春节。大寒当日,飞雪连天,乌鸦在傍晚回归深林,送葬的队伍打林中走过,惊起黑压压一片不祥之鸟,越过人的头顶哑哑地叫。

贝勒府没有人来送他,都是各地赶来的友人。他性子好,朋友结交得广,半真半假以假的为主,生前宾客寂寥,倒是身后风光无限。

天迹和地冥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二十年的情谊,配得上这个位置。送行的路走了整整两个时辰,从城南走到城北,最后经过贝勒府的旧址——那已经在轰炸里变成了废墟,全家人都搬到了别处,然后就走到了西山脚下人觉的置业。漫长的路上,雪花迷乱人眼,忘记了是哪一分钟,地冥伸出手牵住了天迹的手腕。他的黑袖子和他的白袖子碰在一起,天迹没有拒绝。

按照人觉生前的嘱咐,火葬,骨灰洒进明月不归沉的那片湖里。天迹捧起装着骨灰的盒子用力一扬,那些齑粉纷纷扬扬,跟着漫天大雪一起落进了冰冷的湖水。这时候,跟在队伍最后的,双眼哭成桃子的小僮习烟儿突然急急忙忙跑上前来,“前辈,前辈,觉君的大氅忘了烧,不给他带走那件衣服,他一定特别冷,呜呜呜……”

地冥低下头来,看着习烟儿黑魆魆的脸眨了一下眼睛。“大氅在哪呢,拿来。”他这么嘱咐,习烟儿就急匆匆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抱来了厚厚的一摞金色。

地冥从习烟儿手里接过大氅,双手一用力哗地将其抖开。一片金色在大雪里张扬,人觉一声都喜欢明亮温暖的色彩。地冥走到湖边,扬起手将大氅使劲地向湖心抛去,水面荡起涟漪,大氅浮在水上,慢慢地被湖水吞没,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去。

明月不归沉碧海,人觉给自己的院落取了一个悲伤的名字。雪还在下,天上没有月亮,可是水里有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在人们沉默的挥别里,无声无息地黯淡下去。

宾客散尽,只留下年少时候挚友两个。地冥伸手在天迹的肩头拍了拍,“走吧,不如我们做个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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